骆 驼 石
李淑苓 王文章
地点：某机关大院。
人物：李局长，(李) 某局新上任的局长。
孙小红，（孙）局办公室主任。
赵大钢，（赵）下岗职工。
刘科长，（刘）局政宣科副科长。
[舞台设一桌二凳，一侧有“局办公室”标牌。
画外音：赵师傅，谢谢你啊！
赵：不客气，不客气，这是俺应该做的。
赵：（提大水壶上）俺，叫赵大钢。前一阵是下岗工，（自豪地）如今当了茶炉长！二次就业不容易，还得仨月试用期。俺得脏活累活抢着上，一定给领导留个好印象！
李：（边看楼后的骆驼石边上，见赵）赵大钢师傅！
赵：局长！领导好，领导好！
李：怎么样？过来这几天工作还满意吧？
赵：满意满意，刚满意！局长，您给了俺重新就业的机会，俺这心里呀，刚热乎！往后，您怎么指挥怎么听，您叫俺上西俺是绝不上东啊！
李：瞧你说的！赵师傅，刚才我转了一圈，发现楼后边那块大石头古古怪怪挺碍事的……
赵：局长，你算是问对人了，俺就在那附近住，那块石头，有驼头有驼峰，人家管他叫骆驼石。
李：骆驼石？我可听说那块石头可经常地伤人哪！
赵：可不是嘛，现在都叫它伤人石，俺三大爷前几天刚叫它伤着，磕起来的大疙瘩这么大！
李：这么点儿小事，咋就解决不了呢？
赵：（与李窃窃私语）俺听说，这地盘不归咱管，石头又埋得挺深，挖它还得吊车挖土机……所以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，一直就……（见李皱眉）您看看。俺这两扇门呀，又没关严实！
李：赵师傅，你说得很好！这事非解决不可！（立时拨打电话）孙主任吗？你马上过来一下！
赵：局长，您还真想动那块石头？
李：你不相信？
赵：俺相信……这可是个大好事呀，保证大伙儿都刚满意啊。
孙：（风风火火上）李局长上任十几天，机关作风大改观，办公室主任难得闲，大事小事忙不完。紧跟领导别掉队，分寸拿捏别走偏，只要做到这几点，再上台阶也不难！（见李紧赶几步）李局长，您找我？（脚下一滑，跌了一跤）哎呦……
李：你看看你，风风火火的！
赵：（抢上前扶孙）快起来，孙主任，你看你这鞋跟咋这么高呀……
［孙不悦，白赵一眼。
赵：（忙赔笑脸）不高，不高，嘿嘿，高了好，步步登高嘛！
孙：（解嘲地）局长，您瞧，咱茶炉长都这么会说话……局长，有什么工作您尽管说。
赵：（忙表态）有用着俺的地方儿，俺也算一个！
孙：（不悦，欲支走赵）你还是去看看茶炉子去！工作时间，热水绝对跟上。
赵：是，是，主任吩咐的是，份内的工作先干好，干好……（提壶，欲下）
李：赵师傅，你也来听听。小孙呀，咱们办公楼后那块骆驼石，我想把它挖走，还群众一个满意！
孙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！局长，您说，具体怎么个挖法？要不要先开个班子会？
李：这么点儿小事，你们办公室看着处理吧……小孙，我还有个会，得马上过去，这事由你全权处理！（下）
孙：是！局长！您的杯子。（递上茶杯）
赵：局长，您慢走，局长，慢点儿走啊！……这里没事，我看看茶炉子去。
孙：赵大刚！局长刚走你也走，没把我这主任放在眼里是吧？
赵：主任，你看你说的，俺对您感激还感激不过来呢……老婆整天地唠叨“咱就是那磨坊里的磨，怎么转也得听驴的……
孙：嗯？
李：听领导的，领导的。
孙：知道就好，赵大钢你给我记住，头脑灵活多干事，话能少说不多说，你得知道你是谁！
赵：俺知道，俺知道！（旁白）俺的娘哎，好见的阎王，难缠的小鬼！（下）
孙（拨打电话）刘副科长，你马上过来一下。
刘：（气喘吁吁上）孙主任，您找我有事？
孙：十万火急的大事，李局长安排今天必须挖掉那块骆驼石，请你来，咱们商量商量。
刘：要挖走那块石头？孙主任啊，那可得费好大劲呀！
孙：局长已经发了话，就是上天摘月，咱也得往天梯上爬！
刘：主任，你直接说怎么办，我保证执行，绝对不打折扣！
孙：（胸有成竹地）这实施方案第一条。
刘：哎！
孙：你马上派人去买三十九把铁锹，每个科室出五人，还有七名局领导。再买两根粗麻绳，外加两朵大红花和三十九条红丝带……
刘：主任，挖石头用铁锹就行，麻绳和红丝带干什么？
孙：你呀，你呀，想把“副字”早去掉，就得学会多动脑！用麻绳是为了捆石头，咱就缠绕它个十八圈儿。
刘：十八圈？
孙：（得意地）局长带领我们挖石头就好比登泰山，十八圈就象征那十八盘。
刘：主任，您的想象力简直太丰富了！那大红花的用意我也明白了，就是把它挂在骆驼头上，既增强视觉效果，又象征咱们局红红火火。三十九条红丝带肯定是系在铁锹上，到时候几十人一起挥动，既有气势又好看，主任，您说，是这个意思吧！
孙：（会心一笑）没错！实施方案第二条，就是在楼后空场地布置临时会场，开个新闻发布会，请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全程采访这次活动，请李局长发表重要讲话！为渲染会场气氛，需要摆放六十盆红菊花，还要请秧歌队前来助兴……
刘：主任啊！我算是服您了，您头脑灵活，考虑问题就是周全，向您致敬！
赵：（从旁走过，自语）俺那娘来，为了挖这么块破石头，还得摆这大排场，比庄户人家娶娶媳妇还罗索来！（提壶绕转送水）
孙：这次活动，李局长让我全权负责，咱就得想领导之所想，急领导之所急，我给你派部车，先去接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。买铁锹的事你也一块办了，车后备箱里就能放得下。
刘：好，我马上就去！（急下）
赵：（凑上前）主任，俺干点啥？
刘：茶炉长！
赵：到！
孙：你负责把石头四周挖一圈……
赵：挖一圈，挖多么深？
孙：（不耐烦地）叫你挖你就挖！
赵：明白了，这事小菜一碟，论干活俺一个顶仨！
孙：你再负责“一、二、三”喊号子。
赵：喊号子？
孙：你肚子大，脖子粗，喊起号子力气足，这事非你莫属！
赵：让俺喊号子是不得指挥好多人呢?那可是当领导呀，不行，俺干不了，俺不干了。
孙：不干是吧？不干算了！
赵：（忙拦孙诉说）主任，主任呀，你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，逼着老爷们生孩子嘛……
孙：（情急中）少废话，要么鸭子上架，要么卷铺盖回家!你赵大钢，只能二选一！
赵：（为难地）哎呦，俺那主任呀，您真是难为煞俺了！
孙：（语气有些和缓）赵师傅啊，让你喊号子，是领导信任你，困难再大也得挺起胸脯上啊！咱谁都不容易，就说我吧，都以为我这主任风风光光，可谁知道我的难处？领导一个脸色，你得三天睡不着觉。这事要是办砸了后果有多严重……你知道吗？
赵：领导还能叫你下岗？
孙：你就光知道下岗！（看看四周）这事办好了我有可能进班子，要是办砸了，一切都泡汤！
赵：（同情）啧啧啧，俺娘哎，里面咋这么多道道，主任，为了您的事，俺就是脚朝上，也把号子喊好！
孙：这就对了嘛！好好干，有事儿找我！
赵：主任，一，抬起来，俺练上了。（边喊号子边下）
孙：（电话响起）喂，是纪秘书长啊，怎么，唐书记要来，唐书记也知道这事了？（手捂电话自语）小事办大了，鼓点也对上了！我马上把这好消息告诉李局长！（又对电话）十一点零八分，新闻发布会准时召开！（欣喜若狂）俺那个四姑奶奶，唐副书记一来，这个彩可就上足了！孙小红呀，孙小红，你可千万别掉链子！关键时候你就得冲上去啊！哈哈哈！（拨打电话）李局长关机！（看表焦急）
赵：（气喘吁吁上）主任，完了！完了！完了！完了！完了！
孙：（一惊）什么完了？
赵：活干完了！干净、利索、彻底干完了……其实呀，那石头没咱想的那么难捣鼓，我用镢头刨了一阵子，蹲下这么一瞅，嗨，它娘的，底下埋得还不深！正好有几个民工路过，俺一人递上一支烟，他们二话没说，套上绳子，俺就指挥着他们，一、二……主任，你猜怎么着？
孙：怎么着？
赵：（得意洋洋地）石头挖上来了！
孙：你……（一阵眩晕，跌坐石凳上）
赵：主任，主任你怎么了？你可别吓唬俺呀……
孙：我还吓唬你？赵大钢啊，赵大钢，我恨不得踹你一脚！
赵：（嘟哝）踹俺？不就是挖石头？挖出来怎么又不行了？
孙：你呀，你真该下岗了！
赵：（哀求地）主任呀，你可不能让俺下岗啊！怎么说俺给领导出了力，俺也给局里省了钱啊……
孙：省钱省钱省你个头！这件事的后果你知道吗？！开会的通知都下达了，唐书记要来，记者们要来，你倒好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就把石头给挖出来了。这可怎么收场？你让局长出洋相，我不免职谁免职，你不下岗谁下岗啊！
赵：（蹲地）俺的娘呀，你怎么给你嘲巴儿生了个猪脑子啊！
孙：猪还有脑子，我看你就是没脑子！（电话响起，哽咽）局长，您的电话终于打通了……县委唐书记要来我们局，……由于我用人不当，犯了大错了，您快回来吧！
赵：（蹲地打电话）老婆啊，俺又得下岗了！老婆，你可要挺住啊……嗯，俺知道了。（突然激灵一下，一跃而起）
孙：赵大钢，你给我站住！
赵：主任，您别管了，俺绝不能连累你！这回俺明白了！
孙：（焦虑地）赵大刚啊，你千万别再添乱了！就算我求你了，行不行！
赵：主任放心吧！天无绝人之路，这会儿俺知道该怎么做！（急下）
［李急上。
孙：（忐忑不安迎上前）局长，我……
李：瞧你这样子，快说，唐书记什么时候到？
孙：（紧张地）唐书记十点准时到，电视台和报社记者陪同……
李：那挖石头的事，怎么安排的？
孙：都安排好了……现场会，新闻发布会，彩绸、鲜花、秧歌队，还有您的讲话稿……
李：（打断地）刚才你说用人不当，到底怎么回事？
孙：那个赵大钢，他，他脑子一热，就把石头给挖出来了……
李：孙小红呀，孙小红，这么点儿小事，你穷折腾，瞎折腾……
孙：我，我……
李：（越说越来气）我让你负责组织挖石头，你给我整出这么一台大戏来！
孙：局长，我，可我……(委屈哭)
赵：（气喘吁吁上）主任，石头俺又埋回去了，俺还特意在新土上面撒了旧土，外人看不出来了！
孙：（破涕为笑）埋回去了？
赵：埋回去了。
孙：外人真的看不出来了？
赵：外人看不出来。
孙：局长啊，咱好歹能闯过这一关了！
［李深感千头万绪，思考，踱步……
孙赵：（同时）局长，局长……
（锣鼓音乐响起）
孙：局长，唐书记和记者们已经到了。
李：（边思索边指示）通知各科室，全体干部职工骆驼石前集合，召开奇石现场会。
孙／赵：奇石现场会？
李：对，召开奇石现场会，迎接唐书记！
孙／赵：局长！
［在一片喜庆的欢迎和问候声中，幕布徐徐落下。